鞑靼王子离开后, 莫羽便升起了解除婚约的念头。

这一日他再次来了定国公府，被小厮往里领时，他才听说三叔临时有事出去了，三房只有苏妍在，他跟苏妍虽定了亲，说起来也不过是出于无奈，自然需要避嫌。

见三叔不在, 他便没再去三房，毕竟退亲的事, 也没法跟她一个小姑娘说, 莫羽干脆先来了苏翼这儿。

苏翼这会儿已经知道了苏妍对莫羽的心思, 瞧到莫羽后，便勾住了他的肩, 打趣道：“你倒是厉害，妍妍自打跟你定亲后，性子就安定了下来，如今已经在欢欢喜喜地绣嫁衣了，我昨日去了三房, 发现她都快绣好了。”

莫羽微微怔了一下，心脏密密麻麻疼了一下, 他至今还记得苏妍亲手送给他糕点时, 明眸中满是期待的模样，她绣嫁衣时，肯定同样满是欢喜吧？

他当真要再一次拒绝她？

莫羽心中竟无端有些酸涩, 不拒绝，难道还能接受不成？他不过是个常年身处黑暗的人，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的青睐？

当真嫁给了他，肯定用不了多久，她就会失望吧？

莫羽五官冷硬，沉默起来时，愈发显得神情有些冷淡，苏翼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，他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挑了起来，“怎么？难道你还抱着退亲的念头？”

莫羽没说话。

见他默认了，苏翼唇边的笑敛了起来，“难道你是嫌弃妍妍的过往？”

苏妍曾被当做瘦马教导的事，莫羽是知情的，苏翼之前没想过他会嫌弃苏妍，见他明知苏妍的心意，还想着退亲，他心中才冒起这个念头。

以为他瞧是不起苏妍的出身，苏翼眼眸微微沉了沉，哪怕一直将莫羽当成了兄长，他心中也有些不高兴。

莫羽平日里话极少，此刻却正色反驳道：“她再清白不过，何来让人嫌弃一说？你别乱说。”

他声音淡淡的，本能地带着一丝不悦，苏翼跟他自小相识，对他多少有些了解。

见他如此维护妍妍，苏翼便清楚他对妍妍并无嫌弃之意，他脸上这才又多了丝笑。

苏翼看似豪放不羁，实则却极为细心，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莫羽的顾忌，他挑了下眉，直言道：“难道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？”

莫羽虽一身傲骨，这会儿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。

他一没有显赫的家世，二没有出众的才学，连住处都是前两年才买下的，家中也没什么奴仆，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，凭什么给她幸福？

见他竟默认了，苏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
毕竟在他的认知中，莫羽从来都不是个自卑的人，他虽出身不好，却坚强自信，再出色不过，若让他去考科举，肯定早就有功名了。

他不过是看不惯官场的黑暗，才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。

苏翼直言道：“你难道还有门当户对的观念不成？觉得她应该高嫁？若真嫁入高门，遍地都是规矩，单是需要给婆母请安这一点，都会让她习惯不了，你应该也知道妍妍这丫头平日里最爱睡懒觉。”

苏翼之前就在他跟前打趣过苏妍爱睡懒觉的事。

莫羽沉默不语。

苏翼又道：“不少贵女表面上嫁得风光，实际有几个过得顺心的？多的是这头才刚有孕，那头夫君就纳了几个美妾，女人多了，勾心斗角也绝对少不了。婆母若是个刻薄的，一辈子都别想好过。你若能好好待她，比什么都强。”

莫羽道：“她总会遇到合适的。”

苏翼眯了下眼，道：“你就这么想退亲？就不怕退亲的事对她有影响？”

不等莫羽回答，他继续道：“就算你打算将退亲的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，也不可能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，这个暂且不提。你仔细想想，你们没定亲前，那些个有意提亲的，有几个合适？不少人都是冲着定国公府来的，就算有人愿意真心待她，你能保证，他若是知晓了妍妍的经历，不会轻视她？说不得还会拿她被安王买走的事说事。”

苏翼一番话下来，令莫羽多少有些触动。

之前他并非没考虑过这些问题，他只是觉得，苏妍这般好，肯定会有人愿意真心待她，但是他确实没法保证什么。这世上多的是贪恋美色的人，等她年老色衰时，谁又能保证对方绝不会变心？

苏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，脸上也多了抹懒洋洋的笑，“你真愿意她嫁给旁人？愿意眼睁睁瞧着她跟旁人洞房生子？如果真能做到，我也不会再多劝什么。反正那丫头也说了，只要未来的夫君长得好看就行，对她好不好的，她根本不介意，大不了日后再和离。”

莫羽的眉微微蹙了起来，显然不赞同苏妍随心所欲的态度。偏偏他又没立场指责什么，反倒是苏翼刚刚的话，让他有些堵心。

他真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？只是想一想，她会为另一个人做糕点，会对另一个人笑得明媚，他就有些受不了。

莫羽眼眸微微动了动，对上苏翼略含戏谑的眼神时，他才清楚他确实不如想象中的豁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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